泛亚电竞幸福教育的远行
发布时间:2023-07-22 04:37:25

  泛亚电竞春节期间,高峰一家人回到了多年未归的山东老家。老屋的中堂是《高密西乡高氏家谱记略》,两侧是一副对联“忠厚传家久,诗书继世长”。站在中堂前,高峰向从事教育工作的女儿、侄女和侄媳妇等人讲起了家族人的从教历史。

  高峰是中国科学院附属玉泉小学校长,2022年9月正式退休。退休前,也就是教师节前一天,在人民大会堂,国务院副总理孙春兰会见了2022年全国教书育人楷模、全国最美教师、教育世家等优秀教师及师范生代表并座谈。高峰作为教育世家代表参加了座谈。

  对于高峰而言,参加这次高规格的座谈,既是一个四代为师“教师之家”的无上光荣,也是他职业生涯一次具有仪式感的宣告。因为过完教师节不久,走过40年教育生涯的高峰便到了正式退休的年龄。

  退休后的高峰并没有选择“躺平”,而是投身了教育公益事业。2022年10月13日,由高峰编剧、出品的教育公益影片《微风吹过“撒欢谷”》正式首映。这部反映青少年心理问题的影片受到“知心姐姐”卢勤等专家的肯定与推荐。

  高峰是一位典型的“斜杠校长”,他做过机关干部、校长,又是作家、诗人、编剧,还攻读了教育学博士,但他始终没有跳出教育的边界。作为作家和编剧,他创作的儿童文学作品《小蚂蚁学校》和编剧的两部电影都与教育有关。

  高峰为什么对教育如此情有独钟?了解他的人都知道,这离不开家庭的影响。“从作为私塾先生的爷爷,到身为乡村教师的父亲身上,我都感受到了师者的力量。”让高峰感到欣慰的是,心理学硕士毕业的女儿在职业道路上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做教师,如今是中国人民大学附属中学系统的一名心理辅导老师。

  高峰的祖辈就生活在山东高密,是典型的书香门第。据家谱记载,高峰的祖辈中曾有两人中过举人。祖父高本元识文断字,是一位私塾先生。高峰至今记得祖父教他认线年代高峰的祖父去世,留下的唯一遗产是木刻版的《康熙字典》。“那是祖父用三担谷子换来的家产,目前仅存五本,遗失了两本”。如今,这套泛黄的被虫子咬过的《康熙字典》,连同久远的岁月和历史的褶皱,静静地躺在高峰的书架上。夜深人静时,高峰常常会拿出来欣赏一番,遥想久远的乡村私塾里祖父讲课时的抑扬顿挫。经历那个特殊的年代,这本书能得以保存,“父亲一定想过不少法子”。在无法正常读书的年代,这套《康熙字典》成了家族的精神延续泛亚电竞。

  高峰的父亲高宜然是一名乡村教师。据说当年为了快速培养师资,高密县专门成立了速成师范学校,学制1.5—2年。高宜然毕业后被分配到沂蒙山区的五莲县西南部山区做了乡村小学教师。

  沂蒙山区是革命老区,经济相对落后,学校师资严重不足,高宜然经常是一个人奔走在好几所乡村学校之间。往往今天在一所学校上完课,当天不论多晚,都要赶到第二所学校。学校之间群山阻隔,这就不免常常要翻山越岭走夜路。

  高峰就出生在父亲刚刚工作的地方,他和哥哥都是听着教室里朗朗的读书声长大的。小时候,高宜然经常给高峰讲在沂蒙山区工作的故事。那个时候山里常有野兽出没,一个人走在山间难免遇到危险。有一次,夜间行路碰上了一只狼,挡在狭窄的小路上,眼里闪着幽蓝的光,与高宜然对视着。高宜然急中生智,掏出随身携带的上体育课用的哨子,使劲地吹,竟然把狼吓跑了。

  谈起自己的童年,高峰说,是父亲给了他在大自然中自由玩耍的童年。20世纪60年代是学校教育荒芜的年代,校园里很难正常读书,父亲索性让高峰留在了家里。于是没有完整上过小学的高峰有了更多机会走进田野,当然也有了更多读“闲书”的时间。

  后来,高宜然调回老家高密,让高峰直接插班上了初中。一年半后高峰参加中考,竟然顺利考上了高密四中重点班。在这里他遇到了语文老师兼班主任李希贵,再一次点燃了他阅读的兴趣。

  1979年高宜然因病去世。但一家人对曾经生活的地方一直念念不忘。高宜然去世10多年后,高峰陪母亲重返五莲县父亲工作过的地方,探访曾经生活和工作过的村村落落。在一个镇上的供销社,一位中年男子听说是高宜然老师的家人,立马迎上来满怀感激地说:“高老师是我小学时候的老师。我们永远惦记着他。”

  “这就是师者的力量,即便去世多年以后依然有学生记得他。”在高峰眼中,父亲是我最重要的老师,“父亲对工作的热爱和他的智慧、担当都深深影响着我”。

  1985年师范大学毕业后,高峰作为学生干部、党员被组织部门选调到胜利油田教育机关工作。在这里,他先是从事组织人事工作,后来到办公室担任副主任兼综合调研室主任。那个年代,油田拥有从幼儿园到大学乃至成人教育完整的教育体系,有各级各类学校200多所,加上胜利油田在国民经济发展中举足轻重的地位。因此在很多人眼里,高峰有了一份让人羡慕的工作。

  但是,整天忙着给领导写讲话稿、写计划、报告,高峰觉得一直是在教育外围打转。20世纪90年代,当女儿上了小学,每天被作业折腾得疲惫不堪时,做家长的烦恼让他开始关注学校教育。看着“素质教育轰轰烈烈,应试教育扎扎实实”的现状,高峰坐不住了,他想到基层学校做校长,办一所学生喜欢的学校。

  按照高峰自己的定义,他线年他向组织提出请求,毅然离开了工作16年的教育机关到胜利油田第四小学做校长。他的人生开始就此转向。

  高峰的想法很朴素,也很简单,就是“让孩子们更喜欢学校”。于是泛亚电竞,他首先改造了学校的大门,将大门改成了城堡模样,连传达室都改造成了童话小木屋的模样。教室里的课桌也变了,是彩色的可以拼接的三角形。更让学生感到好奇的是,校园里一排平房被改造成了一趟列车模样,成了阅览室和科技馆,有了一个美丽的名字“幸福列车”……渐渐地,广播操变成了现代舞,一些民间老游戏也被引入校园,整个校园充满了童趣。在高峰看来,“教育没有多少轰轰烈烈的大事,都是一些具体的、细节的小事”。

  胜利油田四小很快声名鹊起,成为颇有影响力的“幸福牌”学校。在这里,幸福教育从一个朴素的、抽象的概念,落地成了一串串故事、创意和经验。高峰逐步推开了幸福教育之门。这期间高峰领衔主持的《幸福教育的实践与研究》课题获得山东省第二届政府教学成果一等奖。

  2007年5月,受潍坊市坊子区委、区政府的委托,高峰接任新创办的潍坊市北海双语学校校长。幸福教育办学模式“移植”到了潍坊。在这里,高峰打出了一套“幸福教育组合拳”,确立了为学生终身幸福奠基的理念,组建了幸福教师课程工作坊,开发了系列幸福课程,还鼓励教师李虹霞创立了“幸福教室”,被誉为“中国的第56号教室”。2008年11月4日,潍坊幸福教育研究中心正式成立,依托这个中心坊子区教体局把6所农村小学委托高峰管理,组建“潍坊幸福教育学校联盟”,后来扩展到12所农村小学。经过10年办学积累,幸福教育办学模式逐步确立。

  2011年3月21日,是高峰正式担任北京市海淀区玉泉小学校长的日子。这一年他49岁。

  这所小学的前身是中国人民政治学院子弟小学,由罗荣桓元帅创办,曾培养了一大批优秀人才。但高峰知道,一切都今非昔比,这所有着红色基因的小学早已辉煌不再,“泯然众人矣”。

  于是,高峰从擦亮学校历史切入,逐步唤醒玉泉人应有的文化自信。几年后,玉泉小学从一所名不见经传的普通小学成为老百姓家门口的好学校,可谓“一位难求”。

  这一时期,高峰将幸福教育研究的重点锁定在两个问题:一是今天的学校如何让孩子玩、怎么玩?即尊重儿童好玩的天性;二是孩子玩了,如何又能考出好成绩?即适应社会发展的需要。

  为了落实幸福教育理念,玉泉小学师生共同制定了一部《儿童宪法》:“我们的义务是:不去嘲笑、烦扰或排挤他人,不去伤害别人的感情,要对别人的想法表达出尊重和体贴”“如果老师或家长提出的惩戒自己不能接受,可以提交全班同学讨论;还可以直接向校长提出不接受的理由……”这一《儿童宪法》不仅规定了孩子的权利和义务,还有对学生成长的评价方式。

  玉泉小学开设了一门“破坏课”,那些闲置的电脑、淘汰的手机都成了学生拆解的对象。在高峰眼中,这个破坏的过程就是体验、发现的过程,这样的破坏是建设,也是创造。玉泉小学还开设了超学科课程、幸福农场课程、游学课程等。最受欢迎的当数每年由学生票选出的“十大好玩课程”了。其中,面食节、经贸节、新年快乐节已经成为每一届学生的必选项。

  每年的“新年快乐节”是学生最期待的,也是每一间教室最沸腾的一天。这一天学生会收到装扮成“大白熊”的高峰亲自送的礼物。即便是最近几年已经扩展到4个校区3500多名学生,高峰也没有让他人代替自己给学生送礼物。他说,“这是校长送的专属于每一个孩子的幸福,我不能辜负孩子们的期待”。

  2022年的“新年快乐节”一如往常,高峰又一次马不停蹄赶赴4个校区,走进每一间教室逐一给学生派送礼物。当天风特别大,可能因为受凉,第二天一觉醒来高峰感觉腰部肌肉疼痛,竟然直不起腰了。后来有同事问起伤情,高峰自嘲:不小心被幸福撞了一下腰。在玉泉小学担任校长11年时间,幸福教育不断迭代。高峰说:“推陈出新不是目的,让孩子们最大程度地走进真实而好玩的世界才是目的。”

  2022年高峰面临退休,回望走过的人生之路,他坦言最大的幸福在于,最近20年进行的幸福教育的探索和实践。幸福教育从一个温暖的想象发展成了一个相对完整、丰富的育人模型,回答了“为什么办学、怎么办学、办得怎么样”等问题。北京师范大学资深教授顾明远说:“高峰校长用20年时间实践他的幸福教育理念,积累了一套幸福教育的理念、课程体系、方法体系。我想高峰校长也很幸福。看到每个学生都能成人成才,我觉得这是我们做教师最大的幸福。”

  让高峰感到欣慰的是,幸福教育的种子已经播撒到了云南普洱、安徽阜阳、青海西宁、河北雄安新区、内蒙古科右前旗、黑龙江齐齐哈尔等农村地区中小学,辐射了100多所学校。

  从校长岗位退休并不意味着幸福教育的结束。退休后的高峰已经踏上了教育公益行走的旅程。对于高峰而言,一切过往,皆为序章。谈到幸福教育,高峰说:我希望未来幸福教育就像雪落大地,雪花不见了但大地一片湿润。那时没有人再把幸福教育作为所谓的课题进行研究和实验,就是师生每天都在过着的生活,人们甚至都不知道几十年前有位叫高峰的校长,曾经为了幸福教育而努力过……